第十三章 槐渡大火(第2/2 页)

众士卒身后密室门口，吴璞紧紧贴着墙壁，朝水牢中朝自己看来的一双双扑闪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得门口动静变轻，吴璞借着半掩门缝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原地除了一个个惨叫连连的落魄守卫，一众人正打着手势要进入这间密室。

吴璞便一跃而起将匕首刺入头顶墙壁，身子悬在半空中，下一刻，一众甲士破门而入，理所当然的毫无若获。

在为首负伤甲士的指挥下，密室留下了小队守卫，其余人等，要么搀扶着门口负伤同胞跌跌倒倒离开了地道，要么去了地道别处密室搜寻。

待得众人走远后，吴璞双脚蹬着墙壁，拔出匕首，借着惯力，落在几个留守士卒身后。与放倒郑长春一样的手法，七八个守卫就此晕厥过去。

吴璞翻箱倒柜，急的满头大汗时，水牢中众士卒纷纷出声提醒，吴璞这才抬头瞥见墙壁上悬挂着的钥匙。

将其人一一解救，吴璞问道：“还能打？”

那一张张神色憔悴的脸庞异口同声道：“当然！”

吴璞笑着点了点头，将身后兵器架上一杆杆长枪短刀一一交付各人，打算就此杀出槐渡镇。

兵刃在手，一众被俘虏后受尽折磨的北魏士卒只觉天地从无这般开阔。

“老天开眼，大将军派遣这名小英雄来将我等救出水生火热之中！”一人大笑道。

吴璞见那人残破甲胄有些眼熟，却又不是当下北魏制式。在地道突围中细问之下，这才知晓其中竞有几人还是十多年前在大楚版图作战时被抓的。

一路还算畅通无阻，积攒多年的怨气化作奋勇杀敌的动力。各自为战的突围中，一共遭遇两波郑家士卒，这四五十号北魏俘虏才不过折损两人。

到得地道入口，只见那护院总教头严高为首，身后密密麻麻簇拥着一大拨黑甲士卒。

那严高大声说道：“北魏小贼，竟敢如此戏耍老子！老子定要将你扒皮抽筋，以泄我心头之愤！”

吴璞站在一众俘虏之前，并没有言语。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昨日地道之中，那名北魏俘虏坦荡赴死时，是如何慷慨激昂。

“一会打起来，你们只需要边打边往外跑，弄出的动静越大越好，镇子外头不远还驻扎着一股我们的军营，希望能惊动他们。我北魏儿郎个个顶天立地，万万没有送命在这弹丸之地的道理。擒贼先擒王，我来对付那放话之人和军中其余高手，各位大哥无需担心小弟安危，先前我与其交过手，身手一般。”吴璞沉声道。

身后各人纷纷心领神会，北地儿郎性情豪爽，此时若是还在言语上道谢，便是矫情了。以往大小战役中，北魏铁骑多有这等遭遇，百夫长千夫长当先壮烈赴死，其余士卒能在之后多斩几颗敌军头颅，就是对赴死将领的最大报答。

说时迟那时快，吴璞一人当先，昔年北魏拳圣绝学施展开来，拳脚大张大合，《南下拳谱》有一式专门讲述那空手夺白刃，唤作奇竟。

一名士卒长枪朝吴璞刺来，吴璞侧身躲过，一手抓在脸旁长枪锋芒之后，往后一提将那士卒拖至身前，其中枪尖刺中身后一名士卒胸膛。随后一拳凿在眼前人胸膛上，那士卒倒飞出去，就这般轻而易举夺过那名士卒手中长枪。

长枪在手，于吴璞而言心中所想便已成了大半，气府之中一股真气流转全身，记起丹阳山上贺浩泉吐气化剑远程狙杀一只灰狼。

当下以枪作剑，一股这座天下并不常见的武夫真气从吴璞身上攀至枪尖，几个架势抵挡住周围攻势后，单手持枪一个劈甩，枪尖上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炽烈匹练洞穿身前一众士卒。

这一手与当日贺浩泉使出时功效相差甚远，但仍是在簇拥甲士中开出一条道路，那些正各自为战的北魏俘虏当下会意，蜂蛹着冲出了郑家大宅。

吴璞一人借助长枪长手攻势顺势拖延住那百来甲士，当下吴璞武夫境界已几近这座天下武夫巅峰，一呼一吸流转极长，寻常武夫难以近身，这一百号人倒还真被他就此拖住了。

过了快有小半个时辰，吴璞没能寻到那严高下落，便已退至郑家大宅外一条巷子，耳边终于传来那熟悉的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沉闷之声。

吴璞松了一口气，丢弃手中长枪砸在眼前甲士身上，掏出那柄匕首飞掷向一座房梁之上，身形转瞬消失在原地。

于是就有了泼天箭雨下，一道身影在槐渡镇一座座屋顶飞掠的景象。

这一夜的槐渡镇，传闻大火绵延不绝，槐渡镇几代人的财富就此沦为灰烬。只有数名才十多岁的孩童幸免于难。

——

清晨，弱水河边，三两个甲士簇拥着一名年迈儒士。

似是脚力不济，那老儒士很快插着腰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众甲士见此也止步。

老人转头看了看身后烽烟四起的槐渡镇，黯然神伤。

二十六岁时，时逢西蜀昭林公主结亲大楚皇室，入京觐见大楚皇帝，提出北上设立槐渡，白鹤，桑梓三处暗哨，秘密洞察大楚版图以北西晋南唐两国，护国于国门之外。引得满堂文武讥讽，更被当朝国师怒斥不必要的军饷开支。好在当朝皇帝体谅安抚，将其预算缩水到三分之一，只在西晋以北设立了槐渡暗关。

三十二岁时，西蜀亡国，大楚士子的‘高谈阔论’引来了北魏铁骑兵临弱水，膝下长子带领着两百门下客卿奔赴弱水，投身军伍，从此一去不回。

……

听闻大楚都城攻破后，门下引以为傲的狂士学生于弱水畔坠河殉国。

这名经历太多在世沧桑的老人脸上终于呈现一摸颓丧，满头白发被江风吹的散乱，他惨笑道：“国师，我果真不如你。”

这一日，曾撰写出上疏三十二策，又提出护国于国门之外的大楚竹岭居士，纵身跃入槐渡以南的弱水河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