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生病
或许是中途感染风寒,或许是因为彭越的事儿受了惊吓,或许是太过寒心绝望,娥姁病倒了。期间一直高热不退,人也昏厥了过去。御医开了药,疗效却不是很好。娥姁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口里竟然一直说胡话。石榴俯身仔细听,才听清楚她呢喃的是辟阳侯三个字。
她把审食其传来时,自己却识趣地退出,并警觉地在门外望风。
审食其瞧见一脸病容,昏昏沉沉中的娥姁,一阵阵揪心。那双一向不敢显露爱慕之色的眸子中,露出浓郁的怜惜和心疼之色。他见四下无人,才鼓气勇气攥住娥姁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幽然道,该做的血腥事儿,臣都替娘娘做了。娘娘为何还要如此自苦,把自己逼到绝路上?臣知道娘娘心善,知道娘娘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可不管怎么样,为了太子,为了鲁元公主,娘娘也得振作起来啊!娘娘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臣心疼啊!
娥姁翻了一下身子,抱住了审食其的胳膊。
她呢喃了一声辟阳侯,别离开孤家,便再也无声无息了。
审食其的眼圈微红,凑近一些,轻声回应道,这一生,臣都不会离开娘娘。臣会一直守着娘娘,直到再也无法相守的那一天。如果臣走到了娘娘前面,臣会葬在高陵附近,一直等着娘娘来。如果臣走到娘娘后面,臣一定请求,为娘娘守墓,一直到臣闭上眼的那一天。
许是娥姁感受到了审食其的存在,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
几个时辰后,她的烧慢慢地退了,神智也慢慢地清醒过来。瞧见审食其守在自己病榻前,满眼怜惜之色,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微微坐起些身子,哽咽道,辟阳侯什么时候来了?
审食其笑了笑,温柔地,早就来了。
娥姁倾过身体,勾住了审食其的脖子,扑进他怀里,还好你陪着孤家,要不然,孤家怕是不能从那个可怕的梦中走出来了。到现在,孤家想起来,还觉得怕。
昏厥中,娥姁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
她梦见自己拿着一把菜刀,一直再剁肉。血水溅了她一身,就连脸上,溅得都是。虽然只是剁一块寻常的肉,就象在中阳里一样做包子馅儿,可娥姁心里却清楚地知道,那是彭越的肉。每剁一刀,她的心都会颤栗一下。她害怕到极点,想要睁开眼睛,遗憾的是,眼皮却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那个梦中煎熬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那个声音,那是审食其的声音,他一直在跟他说话,说些他平常根本不会说的话。就是这些话语,一直鼓励她,从那个梦中走出来。要不然,她怕是真走不出那个可怕的梦境了。
审食其抱住了娥姁,轻轻地拍打她的脊背,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安抚,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儿,再也不会做这种梦了。
娥姁窝在这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她双臂攀着审食其的脖子,却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审食其见她情绪平复,想要掰开她的双臂,昏睡了这么久,饿了吧?臣让石榴准备些膳食,娘娘多少吃一些儿。省得,损伤了凤体
娥姁抬起头,痴痴地看着审食其。
她见审食其目光躲闪,毅然决然地举起双手,捧着他的脸,闭上眼眸,把自己唇印在他的唇上,热情似火地吻他。审食其不忍心推开她,却又不敢放纵自己,就这么木头一样坐着,任由娥姁宣泄自己的情感。
娥姁见他没有反应,心里异常生气。
她抡起拳头,在他胸口一阵捶打,娇俏入少女一般。
审食其攥住她的手,柔声道,传膳吧!
娥姁拗不过他,只得点点头,传吧,孤家真饿了。
审食其吩咐石榴传来膳食,娥姁却不肯动筷子。她象孩子似的,撒娇,孤家手发软,没力气拿筷子。辟阳侯,可否喂孤家用膳?
十八岁嫁到中阳里,她就很少向刘季撒娇。
一是因为刘季很少在家,二是因为她一天到晚的忙碌。就算是夫妻团聚,在最甜蜜恩爱的那段时间里,也大多都是她在照顾伺候刘季。他进驻芒砀山后,夫妻更是聚少离多,难得见一次面。久而久之,她好像已经没有撒娇的机会了。再后来,戚姬出现,刘季的目光,已经不再停留在她身上,她更不屑向他撒娇了。
如今,近乎知天命的年纪,她居然向审食其撒娇,且心安理得。想一想,娥姁自己都觉得脸红。因为她知道,审食其在乎她,因为她很清楚,审食其舍不得拒绝她。她更清楚的是,女人只在自己在乎也在乎自己的男人面前撒娇卖痴。也只有在疼惜自己的男人面前,才会露出笑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果然,审食其答应了。
他端起一碗汤羹,用勺子搅了搅,柔声道,先喝点粥,暖暖胃。舀起一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娥姁唇边,喝慢点儿,别呛着。
娥姁乖顺地点点头,像个孩子似的。
在审食其的服侍下,用完了膳食,娥姁用寝衣衣袖擦了擦嘴,娇羞地,孤家饱了。
这么多年,这是娥姁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
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地吃过饭一样。
审食其放下筷子,宠溺地,大病初愈,还是少吃一点比较好,省得肠胃受不了。瞧瞧窗外的夜幕,天不早了,娘娘早些歇着吧。臣先告退,改日再来看望娘娘。
娥姁攥住审食其的手,满眸期待之色,留下来,陪孤家一夜。要不然,孤家心里空空的。这漫漫长夜,真的很难熬。见审食其不语,留下吧,哪怕一夜也好。
审食其满心柔软,却还是狠下心,天不早了,娘娘早些歇着吧。转身,朝着寝殿外走,不是不想,是不敢。因为他怕,一旦事情败露,会害了他仰慕多年的这个苦命女人。
娥姁见留不住审食其,抓起一个枕头砸过来,辟阳侯,你好狠的心。
审食其脚步顿了一下,身形呆滞了片刻。
片刻后,再次迈步,走出了娥姁寝殿。
娥姁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把头埋在膝盖上,低声哭泣,肩膀一阵阵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