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刘吕一家
刘盈大婚了。
张嫣虽然年纪小，因一直在宫里长大，熟悉宫里的规矩礼仪，大婚仪式上，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头戴凤冠的她，乖巧懂事，颇有皇后之风。
合卺之夜，娥姁特地让石榴送去了一方素帕，并警告刘盈，次日要验皇后落红。次日一早，刘盈遣闳儒送来了素帕，洁白的素帕上，果然有殷红的血渍。
石榴见状，躬身道喜。
娥姁呵呵了一声，你这道喜，有点早了。知子莫如母，刘盈什么性子，孤家最清楚不过。他表面顺从，骨子里却跟孤家扭着。如果他能这么听话，那他就不是孤家的盈儿了。给石榴递个眼色，示意她去把张嫣请来。石榴去了片刻，引着张嫣回来。
张嫣一如往常，给娥姁见礼。
眉宇之间，丝毫没有新嫁娘的羞涩。
娥姁看见她这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嫣儿，昨夜跟皇上睡一起了吗？见张嫣点头，遂又道，皇上碰你了吗？
张嫣不疑有他，舅舅给嫣儿讲了一个故事，等嫣儿睡着了，他就睡宫女姐姐值夜的那个榻上了。半夜，嫣儿听见他俩嬉闹，醒了。舅舅叮嘱嫣儿，不让嫣儿跟皇祖母说。
娥姁的脸色，微微一沉，片刻后，再度放晴，她抱着张嫣柔软的身躯，慈祥地安抚，嫣儿乖，你舅舅最爱嫣儿了。不管哪个宫女，都越不过你这个皇后的。
嫣儿乖巧地点点头，儿臣知道。
张嫣退下后，娥姁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她瞧了瞧石榴，沉声吩咐，你知会宫里管事一声，把昨夜侍寝的宫女，幽闭起来。皇上皇后合卺之前，不许这个女人见皇上。
幽闭了这个宫女，娥姁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哪知道，她等了两个月，没等到帝后圆房的消息，却等来了那个宫女怀上龙嗣的喜讯。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宫女，但却不能不喜欢她怀的孩子。毕竟，这是刘盈的血脉，是她娥姁的长孙，也可能是大汉的下一位帝王。
眼看着要当奶奶了，娥姁却觉得郁郁寡欢。
因为她最期冀的长孙，是由皇后所出，这样的话，身体里流着吕家一半血的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大汉的储君，继承刘家天下。
如今，刘盈的长子居然是宫女所出，着实不是她心之所愿。
这一日，娥姁实在心烦，恰巧审食其来长乐宫请安。
她满心的烦恼，就倾泻而出，帝后不合卺，宫女怀龙嗣，辟阳侯，你怎么看？
审食其微微施礼，皇上的性子，太后最清楚不过。他既然不肯与皇后圆房，只怕永远都不会碰皇后。皇后怀龙嗣，怕也不可能了。既如此，不如另想对策见娥姁露出询问之色，遂又道，把这孩子抢过来，变成皇后之子，也就是了。
辟阳侯的意思，是要皇后做这孩子的养母？
审食其摇摇头，不是养母，是亲生！顿了一下，去母留子，永绝后患。
娥姁有些惊愕，这太残忍了吧？
审食其微微一笑，从即刻起，封锁宫女怀龙嗣一事儿。且，要让皇后假装有孕。如此，宫女诞下龙嗣之日，就是皇后诞下嫡皇子之时。
娥姁有些迟疑，这样做，孤家不忍心。
审食其目露狠色，太后可忍心，皇后终生无依无靠？太后可忍心，吕家遭排挤？太后可忍心，储君生母上位，皇后步您后尘？
娥姁思绪，似乎又飘回到了从前。
她被戚姬凌驾的一幕幕，再度闪现。
想想嫣儿的后半生，她叹息了一声，既如此，这事儿，就交给辟阳侯了。目光变柔，轻声，遇事儿，还是你能帮孤家拿主意。这些年，多亏你了。
审食其瞧了娥姁一眼，四目相对，急忙避开，为太后分忧，是臣的本分。顿了一下，又道，太后垂帘听政，刘家宗亲倒也不敢说什么。可这天下，终究是刘家的天下。太后想稳住大汉基业，应该刘吕一家。吕家女子，许配刘家王爷为后，既亲上加亲，也给太后长只眼。万一哪个皇子不安分，太后也不至于最后一个知道。
娥姁闻言，心里突然一酸。
她忽然想起来，当初刘季打江山时，父亲执意把吕家家业都给她娥姁，嫂嫂们嘴上说刘吕一家，背地里却生怕她带走吕家家业，让吕家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想起前尘往事儿，心里越发绝对自己亏欠吕家太多了。曾经允诺他们封王拜相，如今刘家天下已经坐稳了，这个承诺却依然没有兑现。
孤家欠吕家的，实在是太多了。刘吕一家亲，是孤家父亲的最大愿望。这件事儿，就按辟阳侯说的办吧。说起来，刘家的江山，有我们吕家一半。如果不是孤家父亲资助，这天下，还指不定姓什么呢？
这个，臣最清楚。吕家，人人封王，亦不为过。
其他人，倒也罢了。孤家最大的心愿，是想册封父亲为王，身后殊荣，虽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全活人的心愿罢了。可孤家还是想，告慰一下亡父在天之灵。
这件事，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刘吕一家的事儿，倒是可以加快步伐。
辟阳侯的意思，是让孤家下懿旨赐婚？
审食其思忖一下，臣觉得，太后不宜出面，省得刘家宗亲有其他想法。不如，让舞阳侯夫人促成此事。她热心，又爱跟各府来回走动，去做媒，再合适不过。
娥姁笑了，小媭的性子，还真适合做这事儿。改日，孤家招她进宫，让她去推进这件事儿。她听了，保准儿拍手称快。
审食其见无他事儿，告辞。
娥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略带娇羞，没事儿，多来长乐宫走动走动。也许是孤家老了，最近，总是觉得孤单寂寞，这夜是越来越长了。
审食其叹息一声，外臣入宫太勤，只怕会坏了太后清誉。
娥姁苦笑一下，你与孤家清清白白的，谁爱嚼舌根，就让他嚼去。
这么多年，她和审食其在一起，始终没有越过那条线。
就在她最意乱情迷的时候，审食其却保持着高度理性。
既然无有龌龊事儿，又何须惧怕其他人的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