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第2/2 页)

眼前的红色花了一下，顾时酌的目光往上挪了几分，从银白色的铁皮上看到抱着包站在她后侧方认真翻找着什么东西的王翠翠，把口罩拉了回去，点头：“知道了。”

车里亮着阅读灯，却没有岑佩溪的人影。她望了前面和钟朗说话的王翠翠一眼，想问什么，又觉没有必要。靠在椅子上合眼，混乱的思绪同样容易令精神疲惫的人感到头痛。

有风灌进来，顾时酌惊了一下，猛然睁眼回头，岑佩溪裹着一身清晨的寒意钻上来，拉上车门，“什么时候下来的？”

王翠翠说：“刚下来。我们现在出发吗？”

“走吧。”岑佩溪回了一句，看了顾时酌两眼，说：“顾老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嗯。”

顾时酌心思杂乱的应着。封闭而狭窄的空间，并不颠簸的律动，恰是最容易引人入眠的环境，脑袋偏向与岑佩溪相反的方向，抵在玻璃上，呼吸在玻璃上慢慢形成一片水雾。

睡梦中的时间如同一个响指的间距，顾时酌被岑佩溪拍醒时，车正停在一座用钢筋搭起的高高的拱门前，顶上是金色的草书字体：老桥影视村。晨曦倾洒，熠熠生辉，衬得原本青冷的天光温和。

这是今天的拍摄场地。树山的场景昨天赶着拍完了，剧组便搬到了这座就在附近的村落里。

里面没有停车的地方，只能绕远从地下停车场入口进去，距离拍摄地点比较远，顾时酌三人便在门口下车步行进去。

工作人员正在调试搭好的设备，严翰池把顾时酌喊过去讲戏，同去的还有云英。

半个小时后，场景的最后搭建完成，正式开拍，严翰池给了她们十分钟时间准备，顾时酌却迟迟入不了戏，直到场记打板，姚景和闵南若并肩走到一家农舍前，两相沉默。过了一分钟，严翰池喊“卡”。

“顾时酌，给你三分钟时间背台词。”

顾时酌默默点头，抬手捏了捏鼻根，从小跑过来的王翠翠手里接过剧本翻看，目光漫无目的的在周围逡巡了一遍，岑佩溪好像从到剧组后就没看到人影了。

--

这一场戏一共有五个镜头，仅前三个镜头就被喊卡近十四次，只有一次是因为道具失误。顾时酌状态百出，严翰池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手里的台词页卷成直筒，捏在手里的那端已经皱得没眼看了，严翰池盯着顾时酌，大声吼道：“休息十五分钟！顾时酌，你过来！”

各色同情的目光从顾时酌身上一扫而过，严翰池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散开以免触到霉头，严翰池已经嚷嚷着骂开了。

“你怎么回事？啊？台词台词记不住，演技演技不过关，丢掉肢体语言就不会演戏了是吗？你的眼睛是用来做什么的？你那鼻子、嘴是用来做什么的？摆设？就为了给你这张脸添一点光？啊！表情课没学过吗？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吃不了这行饭就别往这行里面钻，更别往我这里钻，我不收花瓶！这里我没有跟你讲过？这里是这么演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机器人！你脑子当时游泳去了？全剧组就跟着你在这一场上陪着你耗，今天的通告赶不完全都得给我加班加点！你要是想这么演，也行，隔壁那个什么什么格格的清宫剧组欢迎你，我这里庙小，供不下你这尊老佛爷！”

顾时酌一声不吭。严翰池更加来了气，他指着监视器：“你自己看看，你演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不管你以前是几线，明星还是流量，进了我这里全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演员！一个演员，连最基础的演技都不过关，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就拿你那张面瘫脸蹭镜头吗？你给剧组钱还是剧组给你钱？自己好好想想！”

顾时酌静静的看着监视器上的回放，那位面无表情的女警以同样的姿态透过屏幕回视着她。她别开头，：“对不起，严导，不会有下次了。”

严翰池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从鼻孔里哼出一管子气，“行了，你抓紧时间调整，前面的全部重拍！再演不好我放你一天假，你到隔壁剧组看看人缺不缺龙套什么的，应付吧！”

顾时酌点头，转身看了一圈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组队在垃圾桶旁、屋舍外的小凳子上聊着天；云英和副导演陈辉说着话，陈辉偶或指挥两句现场，王翠翠站在不远处大气也不敢喘，担忧的往这边看，没有岑佩溪的身影。

顾时酌心里松了松，到十来步远处的休息棚里。棚里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王翠翠抱着保温水杯跟进来递给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顾时酌喝了口水，肩膀朝后抻了抻，手指头冰凉冰凉的，淡淡的看了王翠翠一眼：“你想说什么？”

王翠翠踌躇着开口：“顾老师，您是不是对云老师有意见啊？”

“有吗？”顾时酌没什么表情，水杯递还给王翠翠。

“就是感觉……”王翠翠忙从她手里捧回水杯：“您今天下楼后好想心情就不大好了，拍戏的时候也老是走神，是因为云老师吗？”

顾时酌靠在椅子上，合眼，太阳穴突突的跳，撕扯着神经，脸上的神情也跟着不大好了。

王翠翠放轻了动作，拧上瓶盖，脚步慢慢往棚外撤去。

帐篷落下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岑佩溪从外面走进来，王翠翠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岑佩溪会意，没有再往里进去，等王翠翠过来，才轻声问：“被严导训了？”

王翠翠点头，看了眼顾时酌的方向，见她仍然闭着眼，小声说：“可不嘛，骂得特别伤人，气冲冲的，比昨天骂褚诗菡和高明的时候还要狠，顾老师一句话没说。”她为顾时酌抱不平：“岑总您刚不在，不知道严导说的那些话有多过分，说什么——”

岑佩溪摇头：“我都听到了。”

王翠翠惊讶的看着她。岑佩溪笑说：“找陈导借了张椅子在后面补眠，人群把我挡住了。顾老师不应声是对的，严导不喜欢没有责任感的演员，只会骂得更狠。”

王翠翠了然的点头，又有些庆幸：“幸好我当时憋住了。那您这是来安慰顾老师的吗？”

岑佩溪又摇头，提了提手里拿着的两包红灿灿的东西。

“咦？这附近有卖暖宝宝的吗？”王翠翠看到透明外包装上露出几个字，惊喜道：“岑总您刚刚是去买这个了？想得比我还周到。”

她一时声音大了些，忙捂住嘴，抽眼去看顾时酌，躺在椅子上的顾时酌已经睁开了眼，神色不悦的盯着她。

王翠翠缩了缩肩膀，干笑：“不好意思顾老师，没控制住音量。”她往岑佩溪身后躲。

岑佩溪笑着走近：“来时路上看见的，抽空去买了。”拆开包装，露出白色边角，揉了揉，递给顾时酌：“贴在里衣外面，保暖。”

见顾时酌不接，岑佩溪蹲下身子捏了捏她薄薄的衣角，抬眼看着她：“需要我帮你贴吗？”

王翠翠趁顾时酌被岑佩溪的走动引开视线的间隙溜了出去，于是有幸没能听到后面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