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风雪夜归人

105章

阿离报来阿宴死讯时，凤凌昔从榻上豁然起身，语调平静：再说一遍，是谁死了？

阿离擦了擦眼泪，努力克制颤音：小姐，阿宴没了，她去御花园采莲子，不小心跌入湖中，等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凤凌昔手扶案几，撑住半边身子：她人在哪？

就在殿外。

等凤凌昔跌跌撞撞出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句尸体，白布覆面，甚至连脸都花了，不知在水底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挣扎。

凤凌昔亲自为她清洗身体，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虽然脸已看不清，可那的的确确就是阿宴。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阿宴性子谨慎，绝不会因为采莲不小心跌入湖中。

可她问遍了人，都是统一说辞，正因如此，才让她更加怀疑。

然而，风雨才刚刚开始飘摇。。

她顺着御花园寻找蛛丝马迹，什么都还没找到，尹浩轩便找来了，不由分说就要带她走。

她甩开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可是聪慧如她，岂能瞒得住，我父亲是不是出事了？

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心急火燎地将她带走。

尹浩轩无奈，只能点头说出一切。

凤家已被满门抄家，凤爻不知所踪。

凤凌昔只觉天塌地陷，她昨日还在准备苏溭的生辰礼，他却将她如此欺瞒。

凌昔，快跟我走！

不！我不信他会如此绝情！她哭着跪下来

如果救不了他们，我就跟他们一起死。

太极殿前，炉、鼎、龟、鹤，吐出缕缕香烟；金钟、玉磬，琤琤琮琮，清脆悦耳。大殿之下，宗室王公、文武百官挺身肃立。

太监总管王恒的声音细长而刺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凤瑱，达明干练，深蒙圣恩，曾委以重任；然其恃恩而骄，结党营私，蛊惑皇后，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其一切职位，交由刑部问罪，凤家其余人等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归京。

圣旨下，百官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黔南气候暖热潮湿，山高水深，此去千里，能否平安抵达都是未知，可怜凤氏一族百年世家却落个如此境地。

大人接旨吧！王总管细着嗓子将圣旨双手呈到凤瑱面前，毕竟凤家女儿如今还坐在后位上。

臣谢皇上圣恩。

消息传来的时候，凤凌昔正在为苏溭准备生辰礼物，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她一路跌跌撞撞赶到乾元殿，早有穿黑色铠甲的羽林军站在那里。

参见皇后娘娘！

让开，本宫要见皇上。

为首的侍卫面容冷峻，刀剑竖在身前：请娘娘恕罪，皇上有旨，不见任何人。

让开！凤凌昔眼睛通红再一次厉声命令着，你们谁敢阻拦本宫！

请娘娘恕罪！他们都是跟着新帝一路厮杀上来的，奉的主子只有当今圣上一人。

四周城墙高筑，乾元殿位于宫城正中央，自下而上整整三十九层台阶，她抬头勉强方可以望到一角屋檐。曾几何时，自己想见他一面竟是如此难。

凤凌昔闭了闭眼，睁开，眼底只剩下悲凉，她噗通一声直直的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ash;ash;

皇后娘娘ash;ash;

往日明媚张扬的女子此刻就那样卑微的跪在阶下，一跪一叩首，两侧羽林军纷纷跪下。

良久，身前有人影逆光而立，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许久不见，皇后如今倒是懂事多了！

凤凌昔抬头，额上血迹鲜红，目光相接，眼前的男子，狭长双目明亮不可逼视。如今他大仇得报，江山在握，美人在怀，该是万事无憾了吧。

苏溭，你竟欺瞒我至此！

你既已知道了，朕也不说什么。凤家罪恶滔天，罪不容恕，念你不知情，特饶你一命。若再纠缠，休怪朕无情。

皇上！凤凌昔复伏于地上：凤家世代忠君，绝无二心，恳请皇上明察。世人所求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她凤氏一族根本就不在乎，一切不过是她一人的执念罢了。

宫灯明灭，苏溭面容愈显得孤高冷傲，他居高临下看着凤凌昔：祖宗有训，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莫是忘了？

皇上。凤凌昔嘴唇颤抖，什么也说不出来，终究只能向他深深的叩下头去，声音变得沙哑难听：端王自戕、肃王起兵、宸妃中毒，种种罪孽皆由臣妾而起，还请皇上饶过臣妾父亲。

看她跪在那里，听她亲口承认这一切，苏溭怒极反笑。凤凌昔ash;ash;苏溭靠近她，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算计灵儿，害得襄王府被满门抄斩。

灵儿，萧灵儿ash;ash;那个让年轻的皇帝宁愿舍弃江山也要迎进宫的女子。

凤凌昔身形微晃，良久，嘴角扯出一抹轻笑：皇上说的是襄王谋反一事吗？

苏溭眸中寒光闪过，却听凤凌昔低着头突然笑出声来：昭帝二十年，黄河暴涨，十几道河堤缺口。是谁不顾百姓流离失所，挪用灾银招兵买马；又是谁不顾父子兄弟情义，陈兵城门？

是你心心念念的心爱之人！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通红，声嘶力竭：你却问我为何害她？九泉之下，十万冤魂，你问他们哪个可愿放过她。苏溭！

够了！他看着她，声音狠厉：传旨：凤氏结党营私，孤负任使，今黜其皇后封号，贬为庶人，谪居清心殿。

殿门在身前紧闭，万籁俱静。三年了，凤凌昔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之间会变成如今这样，他予她后位却又夺之，还连累了凤家上下数百余人，她恍惚了很久，俯首，一滴滴清泪在青砖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水渍，父亲，是女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