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伊始

是时候应该对生活妥协了。

秦元清在结束6个小时的直播后，看着直播后台可谓是凄惨的热度和只有几块钱的打赏深深地头疼起来——23岁的年纪，在周围的同龄人都在意气风发的打下江山时，自己却还在为温饱和一千块的房租发愁。一个四肢健全的男性却在月末连三块钱都剩不下来，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张口向父母要钱。

秦元清看着自己手机上的花呗还款提醒和刚刚包租婆的催租微信，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力。或许自己应该听从自己父母的意愿，找一个还算稳定的工作，月月能有开支，不求每月都能出国游玩，但至少可以养家糊口，能够有一些微薄的积蓄能够应急。

他翻动着手机相册，终于从无数的美女图片中找到了一张被草草拍下的招聘图片：离他家不远的写字楼招聘保安，月薪2500，包吃住，甚至还有全勤奖。

再次看到这张图片时，秦元清总觉得十分讽刺，刚出校门的他相信自己广阔天空大有可为，再加上自己喜欢打游戏，便想也不想的下载了一个直播软件，又十分好运的成为了第一波虚拟主播，靠着平台造势和自己娴熟的整活技术，还算小火了一把，可惜到现在他早已过气，粉丝已经流失了个彻底。

无论如何，人在世肯定是要吃饭的。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秦元清拨通了招聘广告上面的电话。

三秒后，电话接通，一分钟后，他添加了“人事部经理”的联系方式，并要求在一星期之内去医院体检。秦元清看着手机上医院的地址叹了一口气，若说之前初出茅庐的他有多张扬，现在面对生活的重压他的头就低的越低，或许当一个保安也是他最后的出路与选择。

医院营业时间是早八晚六，秦元清看着墙上的表缓缓指向凌晨三点，只好如同平常一般上床睡觉。

在半睡半醒之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秦元清想要努力的去看清面前的镜子所映照出来的画面是否清晰，他抬脚走向镜子，他看见这面巨大的镜子上似乎有着一些黄色的污垢，镜面像是会呼吸似的静静颤抖着。秦元清离镜子愈来愈近，他感觉镜子似乎脏兮兮的，只能照出来他一个模糊的轮廓，感觉这轮廓是他却也不是他。秦元清将鼻尖贴到了镜面上，如同一个守财奴看着他最爱的黄金珠宝，但是还不够，镜子仍然不能完整照映出他的五官。到最后秦元清恨不能连整张脸都贴在镜子上。但是没有用，他的面前似乎横着一片雾气，模模糊糊的也看不真切。

或许自己应该离这面镜子远些。

当脑中冒出这个想法之后，秦元清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脸好像被吸盘吸住一般，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拔不下来。他将双手用力扣住镜框，将自己被吸住的脸部使劲往外拔，他想要惊恐的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嘴同样被吸住，只能从嗓子中发出恐惧的低吼。滴答，滴答，他好像能听见自己脸上的皮肤与镜子剥离的细微声响，似乎能感受到皮肤与脸的肌肉分离后污浊的暗红血液争先恐后的充满肌肉与皮肤间的缝隙，他甚至都能从连接脸部肌肉的神经末梢上听见自己痛苦的尖叫。眼前的薄雾似乎被无形的手拂开，他转动双眼看见镜子中倒映的却是自己狞笑的脸。

“啊！！”

秦元清呼的一下从床上起身，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去一样，额头被汗水打湿，连后背的衣服都紧紧地贴在后背上，外面依旧黑着，秦元清颤抖着手打开手机，发现才五点多钟，睡意早已被打散，这样恐怖的梦他也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于是秦元清便拿着手机枯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是他去医院体检的日子。

从医院柜台拿到体检单，秦元清看了看单子上的体检要求，项目虽然很少，但是每一项都是非常基本又重要的项目，在经过检查身高、体重、血常规等一系列项目，他终于开始检查最后一项：视力。

秦元清视力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正常人一般不会有他这样的视力：左眼近视，右眼远视。虽然度数都非常低，但他仍然需要佩戴眼镜。因为只要不佩戴眼镜，秦元清就会丧失人类最基本空间感受能力，万物不论远近大小，在他看来都像是同一个二维平面。

交表，拿遮盖眼睛的铁片，一切都像是非常平常的一次检查，直到秦元清站在了反射视力表的镜子前面。

他瞪大眼睛，豆大的冷汗从鬓角划过，秦元清像是看到什么最恐怖的东西一样不住地颤抖着，嗓子里发出赫赫的粗重喘息，他好像面对的不是一面光滑的镜子，到像是面对着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秦元清好像听到了医生不耐的问题，让他指出这个图案的朝向。

“我…我不知道。”秦元清睁大眼睛，这让他的眼球快从眼眶里脱落了似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自己。”他颤抖着全身回答，昨晚的梦魇再次浮现在了他自己的眼前，秦元清似乎感觉到了如同昨晚一般的皮肉分离的痛苦，脸部好像不受控制的肿起，皮肤被大量的血液撑起来，显现着可怖的紫红色，像是一个充满了紫色颜料的水气球，血液似乎不受控制的向着自己的眼球流去，只是顷刻间让秦元清的眼前变为一片血红，但在这一片茫茫的血红之中，他仍然能像昨夜一般看见一直在诡异笑着的自己。秦元清不敢想象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或许这些只是自己的臆想，但是他没有办法转移开看向镜子的目光，或者说是他看向镜中在狞笑着看向自己的自己。

秦元清在最后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秦元清所看见的就是一面有维多利亚式的雕花镜框的半身镜，有些歪斜的挂在略微泛黄的墙上，他感觉自己坐在一张真皮椅子上，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了一般紧紧地贴在了椅子上，秦元清仍然想大声的去叫喊，但好像被一只手捂住嘴一样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他只能看向镜子中自己的脸，只见镜子中的秦元清好像刚发现他似的，带着些微的笑容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束缚在椅子上的他。

“真是没想到，不是吗？”镜中的人呵呵的笑了起来，眼角眉梢的风情显了些女态，“看来你就是新来的，欢迎来到镜子里面的世界，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