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措

天明几何，颜清浅对着镜子看自己，这情绪时好时坏的。昨晚睁着眼睛到夜半三更才睡，睡过去梦里昏昏沉沉的，早上一起来，心口又是一疼。

他挑了又挑，找出来一件黑色的衣服，不同其他素色，这一件也是鲛纱织就，绫罗锦缎，金线挑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华丽极了，竟然不比昨日那件逊色。

看来他压箱底的反而都是极为好看的衣服，是该穿穿才对。

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他拖着长长的曳摆来到院中。“师尊。”顾情看到他，立刻给他行礼。颜清浅召出自己的长剑，那是一柄通体霜寒的宝剑，剑出鞘便是携风带雪，几千度高温淬炼出来的锐利。

“小情，看好了。”他舞起剑来，裙摆也随着他动，半空中凌厉却又轻巧，每一招都带着不可言说的优雅。他剑意飒沓，又是轻松写意。昨日白衣是仙鹤敛翅，红衣是神鸟缱绻，今日黑衣又似惊鸿翩然。

最后一收招，剑气给地上青砖划了整齐的一痕，将院落地砖割裂开来。润玉在一旁鼓起掌来，“身负着伤阿浅舞剑还是这般厉害。”苍梧将地砖用灵力修复，顾情也凑过去，“徒儿还是有的练呢。”

颜清浅摸摸他的头，“不必急于一时，小情你现在快乐更重要。我们都会活的很久，现在就把事情都做完，会很无聊的。”他眼看顾情，指了一指张成岭，“去和你成岭哥哥讨论讨论心得，会进步的更快哦。”

颜昭听他糊弄孩子，和张成岭什么进步的快？感情升温倒是快。

颜清浅偷偷的冲他眨了一下眼睛，颜昭也就伸手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不会泄密。周子舒瞧见，只是摇摇头，笑起来。

看他们练习，颜清浅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飘远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梦魇侵扰，他总会梦见很多奇怪的事情。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决定去证实一下。

雪阁中冰棺悬停，只是空空如也。叶白衣在见过容长青后，便求润玉将人安葬了，只是这冰棺还未处理。

果然。

“容长青啊。”记忆的抽离和恢复都是一瞬之事，梦境与现实重叠，他眸中片刻失神，心口钝痛。他好像又陷入了那刻骨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对面即是九幽。

他扶住冰棺，眼泪就又止不住了。他透过冰棺，好像能够看到自己千疮百孔的灵魂。跌坐在地，他又笑起来。

果然，忘情哪是那么容易的。

九幽之界大门对他敞开，地上铺满了幽红的花朵。他透过忘川，看到那头的灵魂。

“容长青。”

他叫他，他也回过头。颜清浅看得到他目光中的陌生和疑惑，他张了张嘴，还是问他，“你还记得叶白衣吗？”他发现自己声音喑哑的不成样子。

他听到九幽里那悠远的回应：“那是谁？”

颜清浅心中一空。他翻身躺入冰棺中，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覆盖淹没了他，九幽之门也就此关闭，容长青再度远去，留颜清浅在人间。

叶白衣胸腔挂着的魂玉碎裂，苍梧便叹息道，“魇替失败了。”

虽然分走了颜清浅一半的伤，也抽走过记忆，共情却始终未能联系到两个灵魂。

“什么是失败了？”叶白衣急切的问，“那，那他……”

润玉跟他解释，“你没能与阿浅同悲共喜，共情没有成功，魇替最重要的就是共情，这自然是失败了。他的记忆，没能嫁接给你，只是在你灵魂中走了一遭罢了。”

叶白衣愣住了，他明明就能感觉到颜清浅的难过。还是说，那情绪……

苍梧看他，“你没有嫁接到阿浅的情绪。”

原来，我是因为他心痛吗？是我自己在心痛吗？叶白衣捂住自己的心口，好像此刻也是空荡荡的，很疼呢。

“失败了会怎么样？”他焦急的问。

润玉摇头，“不会如何，只是阿浅的心魔，也不知如何了。”

颜清浅在冰棺中，沉寂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