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谦的决定(已修)(第2/2 页)
师父吃力地,一字一句道。
历任夜郎城主都活不过四十岁,为师也不例外。
哭什么呢,傻孩子,你师父已经比前任多活了七年,不亏了。师父这一生没有别的遗憾,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母亲。
我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想让你至少能够……自由自在地,过完这段日子……
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管把人带回府即可。只是夜郎令选择的人,都是一般的性子……你……唉。
要替我,好好照顾依芸……
依芸是他母亲的名字,也是师父一直念在心里的人。他总以为师父从不向母亲表白,是在意他或者他的生父,却没有想到,真相竟比想象中的残酷。
因为懂得失去的痛苦,才不愿意让挚爱亲身感受。这二十多年来,师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对母亲冷淡疏离,敬之如宾?
回到藏书院,母亲一反往常地用黑纱遮面,静静替给他一个信封。
你的生父,是太平城现任城主张洛彬。当年他为公事弃我们母子于不顾,本来我是不愿意告诉你的,但如今……
至少在身不由己之前,你回出生的地方,好好看看自己的父亲吧……
信封里是两张进入太平城的通行证。
锦衣夜行的真身,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身边至亲。那么师父和母亲都知道慕容雨的存在,就不足为奇了。
跟着师父处理公务这么多年,他对太平城主的一些秘密略有耳闻。如此,他自然能推断出母亲坠崖必和二十多年前那件事情有关。
那一瞬间,他突然好想问问母亲,如果当年爹有不得已的苦衷的话,那么娘你会不会重新回到他身边?这个问题像大山一样压在他心头,师父的病容,母亲的清苦,种种过往浮现脑海,令他像一只离开水的鱼,无法呼吸。
还没等他开口,母亲忽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他不说,难道我还不会猜么?藏书院中关于太平城的记载何止千万,你父亲之所以抛妻弃子,想必也是为了天下所故。
我没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只想相夫教子,平淡度日,只可惜命运弄人……你娘这一生最对不起的,第一是你,第二,是你的师父……
有泪珠从黑纱后坠落,滴在榻榻米上晕开,像人世间可笑的命运,含糊不清。
母亲是喜欢师父的吧?
他想。
只可惜,向往平淡幸福的母亲,一生中所遇的两个男人,都和兼济天下息息相关。张洛彬设计铲除太平城叛党,无暇顾及怀有身孕的母亲,师父又为维系夜郎城的安定繁华,注定要将她的爱子推入火坑。
没有强烈的爱,哪来强烈的恨?
她和师父的爱情,就注定只能在刻意的疏远、躲闪中,慢慢煎熬,痛彻灵魂。
想到母亲清瘦的脸,张子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以前,他还曾想过,就算自己注定英年早逝,但至少可以保得南家兄妹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因此,慕容雨嫁给他也不算什么坏事。但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他知道,大大咧咧的慕容雨对他尚无男女之情,却也不抵触他的亲近,若使出些手段,博得佳人芳心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他真的忍心让慕容雨跟娘一样,经受这种注定会失去的煎熬吗?
师父的死讯像一个巨大的石臼,把他的心捣得稀烂。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尚且如此痛苦,更何况近在咫尺,眼睁睁看着师父断气的娘?
他真的忍心在十几年后,让慕容雨也感受这种钻心的痛苦吗?
师父,你果然很了解我。
张子谦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一边笑,一边有水珠滴落。
我们果然是一样的啊,一样舍不得心爱之人难过。
只要他活着,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慕容雨,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张子谦缓缓举起琉璃戒指,知道只要一戴上这枚戒指,就必须担负起夜郎城的命运,与过去一刀两断。
他看了良久,终于把它戴进左手中指。
冰冷的戒指像是一柄利刃,将他的心劈成两半。一半伴随着残破的身体,另一半永远失落在遥远吴宁城的南家小院,再也无法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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