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梦中杀劫
一河流水溢清辉，一叶竹排江中游。
竹排上三人，观景玩水，一路有说有笑，甚是欢乐，越是往前，水流越急，幸得渔翁常年混迹滏阳河，技术了得，一叶竹排始终能保持平稳。
半柱香后，竹排渐至石牌桥水域，此地多处水流汇集一处，河宽足有五十丈之多，河水湍急更甚，水清却不见底，最底下幽深一片，宛如一片黑窟窿。
不远处，有一拱形石桥横跨河畔两岸，石桥历经岁月侵蚀，风吹雨打，整体已经出现了多处破裂的细缝，长满了青苔，石桥洞口上方印着一方石刻，石刻上刻有三字，字迹古朴，隐约透着一股岁月沧桑的气息，可惜模糊不清，早已看不清是何字样。
石桥后，仍是河流所向，但那处的河水，远远望去，河面泛着幽幽绿光，与石桥前清澈无杂的河水截然不同，不复清明，乍一见到，煞是骇人。
林之洞俯身戏水之时，隐约看见一大群鱼儿在水底下游动，惊喜大喊。
姜尘也看到了，水下一方萋萋水草，徘徊着一群鱼儿，在从中游来游去，虽看不清是什么鱼，但隐约有一团团白光透发向上，也不知是鳞片颜色反射而成，还是水底何物所致。
“嘘！”
王老头食指抵唇做禁言手势，低声道：“小声点说话，别把鱼儿吓跑了。”
随后，他将竹排撑到河畔一侧，拿起放置在竹排上的一块大型渔网，一边把渔网一端系扣在岸上大石，一边说道：“咱们就在这儿捕鱼吧，再往里就是真的石牌桥水域深处了，那里确实太危险了，领着你俩我不太放心。”
王老头轻车熟路地弄着捕鱼的各种步骤，姜尘两人便在竹排坐着聊天，林之洞指着那边石桥小声说道：“听镇上老人说，这座石桥在咱们镇子未成之前就有了，好像是一个古村合力建造，用来镇压水底鬼怪，也不知是真是假。”
姜尘也有听闻，啧啧称奇，“这样算来，这座石桥怕是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何止上千年……”王老头弄完手头的活，竹竿往底下一插，定住竹排后也坐了下来，插了句话，“大禹建国八百年，而咱们镇子其实早在大禹立国之前便有了，而这座石桥的历史又远远超出扶摇镇的历史，我估计，恐怕不下三千年。”
“三千年？”
两少年闻声大叹，林之洞道：“不敢想象，这石桥竟然存在了这么多年，而且还没倒塌，建造石桥的古人可真是厉害。”言毕，他又朝渔翁说道：“王老头，你常年在滏阳河捕鱼，你给我们讲讲这石桥的故事呗。”
“哪有什么故事。”王老头摇头，望向石桥，神色敬畏，“我捕鱼捕了四十多年，从不敢靠近那里，不止是因为水情危险，更是因为我的爷爷和我说过，石牌桥以内，是镇压水鬼邪魔的地方，那里凡人不可靠近，进之必死，想想前些年，芙蓉巷那家卖衣裳的李富贵的孩子，就是贪玩进了里边，再也出不来了。”
两少年听着悚然一惊，林之洞抬目凝望石桥口那边的河流，见其景色确实与滏阳河别处大有差别，绿油油，阴森森，平添几分幽冷恐怖，他忍不住嘀咕一句，“咱们这地儿可真够邪门的，山上禁区，进之必死，这河里边，也是凶险禁区，哪儿哪儿都不安生。”
听了这句随口的话，姜尘顿时心中起意，暗念：确实如此，扶摇山附近颇多古怪，山凶水恶，处处都是诡秘之地，而且这些天接连出现了神仙降世封山，外人蜂拥而至，难不成我们这儿真藏有什么天大秘密？
王老头呵呵笑道：“在我小时候，有一次听我爷爷喝酒时说起过，扶摇山这片地儿，地脉山川，看似无暇，实则支离破碎，风水有大问题，遭到了老天爷的惩罚，所以住在这儿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过，我估计我爷爷也是酒后胡言，咱们世代生活在扶摇镇，不也一直好好的。”
“老天爷为什么要惩罚一片土地呢？”
姜尘费思不解，抬头望向天空，湛蓝无云，一轮旭日高悬半空，灼灼日光，普照大地。
约莫过了一刻钟，王老头开口道：“好了，差不多我要收网了，你们帮着点。”
“敢情你拉着我们过来就是帮你干活来了……”
林之洞状似埋怨发了句牢骚，但也与姜尘一道即刻起身，帮忙抓住渔网一角。
“行了，你们帮我捕鱼，老头子还能亏待你们不成？少不了大鱼大肉招呼你们一顿，用点力啊！”
捕鱼翁一手抓住一端渔网，一手撑排行进，两少年则是抓住另外两侧，竹排行至河面中央，捕鱼翁喝道：“我要收网了！你们用力，一，二，三！”
“嘿！”
三人同时用力抓起渔网，往上收起，三人同心协力，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不料这渔网沉得很，有若巨石千斤重，任凭如何拉扯都只能缓缓向上移动些许，王老爷吃力过度，黝黑的脸色通红一片，兴奋道：“乖乖！看来是捕到大货了，再使把劲儿！”
这时，河水突然变得急剧湍急，竟有一刻仿佛化身大海，层层大浪从上游汹涌袭来，竹排阵阵晃荡，如飘零落叶脆弱不堪，三人在竹排上身形不稳，堪堪欲倒，林之洞焦急大吼：“怎么回事？”
“王爷爷，快稳住竹排！”
姜尘一时也慌了，急忙喊道，蓦地，他眼角余光瞄见水底下水情汹涌，深不见底的水下正在凝成一个巨大漩涡，恐怖的吸力令竹排更加不稳，眼看着就要倾覆。
不料此等紧急时刻，捕鱼的王老头却丝毫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反而继续抓着渔网往上提，姜尘站在身后，心情焦灼之下，于是伸手扳过王老头的肩膀，“王爷爷，你快——”
话只说了一半，姜尘神色一滞，他竟看见王老头的眼睛朦胧一片，竟是飘散出缕缕烟雾，目光呆滞迷茫，犹如中了魔怔一般，这一幕令得少年骇然不已，正欲转头和好友说道这一幕可不思议的情形，岂料此刻一重汹涌大浪袭来，脆弱的竹排终究是挡不住此等汹涌大浪，他脚下无立足之地，咕咚一声坠入了河中。
少年整个人被河水淹没，水咕噜咕噜灌入耳鼻，胸口呛得疼痛，浑身被恐怖的水压挤压，骨骼欲裂，最恐怖的是，他睁不开眼睛，仿佛坠入了一片黑暗中，漆黑、冰冷、死寂……哪怕他想喊出林之洞、王老头的名字，也因身在水中无从出口。
姜尘识得水性，但此番大浪重重，完全使不上劲儿，连水面都冒不出，而且水底的巨大旋涡吸力无穷，身体完全跟不上意识，像是扯线木偶一般，只能任由身体往河底坠落。
——
幽幽月光，明亮清净。
堂前的少年本沉浸在睡梦中，安详的脸色在某一瞬间突然大变，只见他突然开始浑身剧颤，两手两脚乱舞当空，身子翻来覆去，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始终挣脱不开。
宁静的夜里闹出了一阵声响，惊扰了门口闭目养神的老人。
铭伯问道：“小兄弟？”
不见回应。
铭伯走到跟前，看到姜尘一脸痛苦，浑身挣扎，大感讶异，以为是做噩梦了，便准备伸手唤醒，岂料刚一触碰，一股莫名的力道震发而出，将他的手弹开了，老人面色一顿，低头一看，手上竟是湿漉漉一片，像是水渍。
状况古怪，老人疑窦渐生，观察一下，发现少年面色越发苍白，呼吸竟是越来越微弱，大有一命呜呼的架势，当下心中大骇：“这是得病了还是怎么回事？”
铭伯两手掐诀，清辉盎然，缕缕流光裹住少年周身，他细细探查少年的状况，瞧见少年嘴唇一张一合，脸色十分痛苦，心思一动，便闭上眼睛，指尖抵于少年眉间。
片刻后，铭伯收起指尖，自语道：“原来如此，梦中杀人吗？好久没见识过这等仙道术法了。”
“小兄弟，你究竟惹到了哪位，要以这种隐秘手段杀你？”老人沉吟不语，转念想通了枝旁节末，定是有仙家人物出手，以梦中杀人的大神通暗杀姜尘。
盯着少年越发痛苦的脸色，老人心中衡量许久，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搭救。
修有入梦杀人的手段，暗杀者来历必不简单，若是出手搭救，必生枝节，先不论那神秘缥缈的因果之说，那幕后杀手以此手段暗杀姜尘，显然杀心已定，倘若出手搭救，坏其大事，反倒是招惹了一位敌人……
就在姜尘就快停住呼吸的时候，铭伯微微叹气，自语道：“也罢，两场相遇，也是缘分，况且，囚民囚于此，其罪苍天判之，非吾等外界中人所能论断生死，幕后的人坏了规矩再先，老夫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老人说服了自己，于是念动法诀，两手变幻，一个个神秘的法印散发着金色亮光，从指尖飘出，缓缓注入少年的眉心。